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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天之前,他做梦也没敢想有朝一日还能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悠了一圈,那欣喜的劲儿还没来得及过去,忽然一个很现实很客观的问题摆上眼前,那就是,他今晚睡哪儿啊。
桔年住的地方简单得一如苦行僧修行之所,这屋子只有两间房,分别被她和非明占据,所谓的客厅只是个四面墙围绕的“寒窖”
,连张长沙发都没有,最舒适的位置莫过于非明之前坐过的那张竹制的躺椅。
韩述是那种打死也不睡地板的人,他确认找不到更好的栖身之地,只能锁定那张竹椅,被褥是不可能了,行李箱里作为居家旅行常备良品的床单这时发挥了它的功能。
韩述将它铺在竹椅上,然后躺上去,非明可以整个儿窝在椅子上,以他的身高,两条腿只能搁在地上。
他只脱了外套,用尚有节余的床单包裹住自己,外边再盖上厚外套,便试图就这么入睡。
谢桔年能这么放任他在外边自生自灭,不过是笃定他没有办法栖身,他偏要让她知道,他的办法多得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话是这么说没错,当韩述在竹椅上度过了仅仅十五分钟,他就知道这一屈一伸是够难受的。
韩述打小没吃过什么苦,读书时参加的唯一一次露营性质的夏令营,在郊外搭了个帐篷,他妈妈孙瑾龄还连夜跟司机一起把被褥送到了他身边,他嘴上抱怨妈妈多事,可晚上抱着自家的被褥,其舒适与帐篷里的毛毯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桔年家的竹椅夏日还算清爽,在这样一个冬夜里却称得上苦寒,再加上薄薄的床单不但无法带来暖意,就连椅子上的些许小凸起都盖不住,硌得他难受。
于是,“豌豆王子”
说过了豪言壮语,结果在这竹椅上却是辗转难眠,只觉得身下没有一寸平坦的地方,双腿伸直也难受,蜷着更酸痛。
比这更难以忍受的是老房子夜里的寒气,岂是一条床单和遮头露脚的外套可以遮挡的。
人一静下来,刚有睡意,那寒气就像一条恶毒的蛇从脚心一直钻上来,直至五脏六腑。
韩述越缩越紧,他也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意识陷入朦胧,就进入了一个介于梦和幻觉之间的状态。
他好像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迷了路,呵气成冰,血都快凝结了,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最可怕的是这冰雪的世界不知道哪里是个头,积雪中的脚印也被覆盖,走不出去,又回不去。
终于,有人坐着雪橇降临在他身边,那冰雪女王不是谢桔年又是谁。
韩述如见救星,连说:“你救救我,我冷。”
冰雪女王却说:“这只能怪你自己,你不该闯进我们的世界。”
韩述一阵疑惑,哪来的“我们”
,这里明明只有他和她。
然而,就在这时,韩述竭力不去想起的那张容颜浮现在眼前,那个瘦弱的白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谢桔年身边。
他们相视而笑,双手相牵。
韩述如被狂风暴雪覆盖,打了个冷战惊醒过来,最后残留在脑海里的是桔年万古冰霜般的眼。
他一骨碌爬起来,从行李箱里翻出所有能够避寒的东西,通通堆在身上,可是没有用,他觉得更冷了,刚才那个梦让他透心凉。
再次入睡成为奢望,他眼皮沉沉,意识混沌,人却醒着,每一次翻身那破竹椅就吱吱呀呀地响。
鞭炮声时不时地炸响,还有那墙上的老挂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催得人渐生心魔。
当最后一丝忍耐被耗尽,韩述一脚踹开身上披着盖着堆着的衣服坐了起来,落地就拖着酸麻得如同瘸了的一条腿去敲桔年的房门。
韩述原本就心烦气躁,下手自然少了分寸,说是砸门也不算过分,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桔年常年只跟非明生活在一块,这屋子也没别人,她房间的门闩脆弱得可以,完全是个形式主义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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