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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本以为自家小妹收着的信笺是那唐门弟子的来信,谁料指尖轻触第一行字,便因为“扶苏亲启”
四个字而怔住了。
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读,修长有力的手久久地凝滞在这四个字上,许久无言。
他向来知晓自己的幼妹异于常人,有着许多不可说出口的神秘,但是她是他的妹妹,因此叶英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想起曾经的两次谈话,一切便宛如石破天惊而来的巨斧,转瞬劈开所有的迷障,拂去了云翳。
叶英久久沉默不语,不由得让木舒心生忐忑。
但是这样的慌乱之中却又横生了几分诡异的释然,让她眉眼纠葛沉郁,似笑似哭,那百般滋味袭上心口,当真言语难述。
她是害怕的,却又是平静的。
扶苏是她,她是扶苏——这个本来已经决心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如今被他人知晓,她才惊觉自己没有不安和畏惧,而是一种仿佛得到了救赎和解脱般的释然,那所谓的害怕,居然是担心着叶英会难过于她对家人的有所隐瞒。
于是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一直都是愧疚的。
你看,你看,她就是这么坏的人,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要一直瞒着真心实意关心她爱护她的家人。
那份浸透了泪水的悲伤其实无处不在——幸福是偷来的,家人是偷来的,连着这残破的驱壳与短暂的寿命,其实都是偷来的。
而一切都是偷来的她,却又还是无可避免地选择了隐瞒与伤害,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她却无法不感到愧疚。
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意外,或许是今天遭遇了太多的惊吓,木舒惯来清晰的头脑此时混乱一片,丝麻缠绢,由不得她的心安定半分。
她看着叶英微微怔然的眉眼,便觉得心口一揪,仿佛放弃了一切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哥哥,对不……”
“对不住。”
那清越如泉般的声线微微低哑,竟如山峦崩塌,就这样砸在木舒的心上。
她怔怔地抬起头,略微湿润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叶英清俊如画的眉眼,如今却是微微凝住了丝缕的伤怀。
他说:“小妹,是哥哥对不住你。”
不,怎么会呢?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对,是她偷来了半盏残茶般的岁月,是她换掉了他们的妹妹。
“大哥无有所长,帮不了你什么,甚至为心剑之道而闭关苦修,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
不,兄长肩上扛负的责任与心中燃烧的道义,又怎能被她绊住了脚步?
“遇到危险,大哥没有在你身旁,而面对这些,大哥过往也不曾为你遮挡风霜。”
叶英将那几张重逾千斤的纸笺推到她的面前,阖目垂首,耳畔却似乎听见水滴破碎的声响。
他那悯人温存的眉宇轻蹙,近乎叹息地道:“……这个兄长,实在名不副实,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
低柔的嗓音忽而尖锐,颤抖却又低哑,木舒捂着脸,忽而低声地呢喃道,“我、我才是……名不副实啊……”
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彻底冲垮了她悬于一线的理智,她近乎放逐自我一般,自暴自弃地说道:
“我、我……只是一借尸还魂的孤鬼,不是……你们的妹妹啊。”
话音刚落,木舒便像是被眨眼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满脸泪水,呼吸短促,哽咽抽噎得几乎再说不出话来。
她用尽毕生的勇气去撕破这个残酷的事实,却不想叶英微微沉默了片刻,却又语气平淡地道:“你是。”
“我不是!”
木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躯,却还是焦急地开口否认了他的话语,“请你听我说,你妹妹她在五岁的时候——”
“你是。”
谁料,叶英却近乎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地道,“草木之木,舍予之舒,这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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