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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脸唰地红了,难堪地摆弄着眼镜:“也不、不能这么说,”
他辩解,“如果奉天的消息属实,我考虑,以你的条件……和陈醉,比较好接近。”
还是这个意思嘛!
钱文正沮丧地低下头,怪不得路口告示板上突然出现接头暗号,怪不得组织忽然有这么重要的任务派下来,原来并不是看好他,只是看他长得可以。
“男人和男人,也谈不上什么色情……”
老马艰难地措辞,“总比女同志要好,我们党一贯是不搞色诱这一套的。”
“怎么不搞,”
钱文正小声说,“我在北边的时候,苏联共产党就没少搞,女的叫燕子,男的叫乌鸦,”
他抬起头,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果子,“跟人睡觉换情报!”
老马可能是第一次听说,也可能早就知道,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至少年纪轻轻的钱文正看不出来:“他要是……要是想那个,我怎么办?”
老马有些凝重,拿长衫袖子擦起镜片:“他到底会怎么样,除了你去试,没人知道,”
说着,他从烛火那头看过来,“你和他的关系,要靠你自己去定,近点儿,还是远点儿,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被他驯服,还是驯服他。”
钱文正愣了,“驯服”
,他意外老马用了这个词,这就是他未来和陈醉的关系,一个局里的两头野兽。
“我重复一遍任务,”
老马擦亮眼镜,重新戴起来,“你的代号是红线,随机应变,尽一切可能保护顶针的安全,”
想了想,他加上一句,“如果有可能,通过陈醉,获得顶针的真实身份。”
钱文正有刹那茫然,尽管他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尽管他对男人和男人睡觉到底意味着什么还不甚清楚,却逞着强,点了头。
第二章
陈醉的公馆在高级官署区,紧挨着日本人聚居区,这一带规划得非常好,到处能看见笔直的电线杆和埋在地下的水道网。
一栋二层红砖小楼,院儿不大,只有一个姓吴的老妈子,钱文正就是她“介绍”
来的,楼里楼外干些粗活儿。
吴妈从来不出声,有事靠比划,像个哑子,但钱文正知道,她就是老马嘴里的“老同志”
。
陈醉的卧室在二楼,人不在的时候,门从来是锁死的,卧室右手依次是书房、浴室、小客厅,左手有游乐间和吸烟室。
佣人房在一楼,吴妈住,钱文正则在厨房背后的夹壁里暂时安身,那是个船舱般的小房间,虽然小,四壁却镶满了实木,每条木板都像有生命似的,泛着油润的光。
钱文正来了两天,没见过陈醉,不是错过了,而是陈醉压根没回来,这在伪满汉奸中很常见,醒着目视归路,还不如两眼一闭醉生梦死。
第三天晚上,准确地说是后半夜,街上有车队开过来,钱文正是被照进通风口的车灯晃醒的,接着是推铁门的声音,他翻身下床,披着外衣走向门廊,刚拉开门,院子里就砰砰两声枪响,他没有准备吓了一跳,呆呆杵在那儿。
是宪兵队,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莱姆小轿车上搀下来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一丝不苟的头发,冷光中瘦削的脸颊,钱文正震惊地盯着看,是照片上那个人,只是更阴郁,更靡丽,因为那张脸有半张都被血糊了,衬着苍白的皮肤,艳鬼一样,在毛茸茸的裘皮领子后头笑得张狂。
他们刚刚杀了人,从正往枪套中收枪的军官话里知道,是几个反满抗日分子,而那两声枪响,只是少壮派嚣张的庆功方式。
陈醉直直朝钱文正走来,边走边把血污了的手套摘掉,随地一扔,钱文正傻挡着门,被他当胸推了一把,后背撞到墙上,然后是黑暗中轻蔑的一眼,狠狠的,从脸上剜过去。
第三章
院儿里的日本人像一只只躁动的狗,扳着枪栓,声嘶力竭的,用敬语向陈醉告别,看他懒懒地摆了手,才三三两两上车离开。
钱文正连忙把门关上,发着懵,回头看陈醉上楼了,裘皮大衣、枪套、子弹夹,乱糟糟扔了一地,他小声骂着,追着屁股去捡。
吴妈从佣人房里露出半张脸,挺害怕的样子,钱文正不得不佩服她,明明是同志,但因为不是一条线上的,她从不做多余的交流,甚至像现在,她也不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睡吧,吴妈,我收拾。”
她点点头,缩回房里去了。
钱文正抱着陈醉那堆东西,自己的外衣顾不上拽,从肩上滑下去,挂在楼梯扶手上,他光着膀子往上走,陈醉脱得很彻底,西装、领带、白衬衫,还有眼下时兴的尼龙内裤,一件一件,捡到二楼一抬头,看那家伙伸着懒腰站在浴室里,赤条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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