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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新病人(大伙儿相互之间称他为政委)来到四十二号病房之后,病房里所有的生活秩序立即发生了变化。
这个块头笨大而又虚弱无力的人第二天就同大伙混熟了,后来斯捷——伊万诺维奇说,在这里他给每一个人配制了一把独特的、打开心灵的钥匙。
他同斯捷——伊万诺维奇是那么过瘾地谈论着马匹和狩猎,他俩都是行家里手,酷爱养马和打猎;同密列西耶夫,同这个热衷于研究作战实质的人,他又是那么面红耳赤地争论着有关空军、坦克兵和骑兵的现代作战方法,不无激动地证明:空军和坦克兵固然是好玩意,可是骑兵嘛并未过时。
他还指出,假如现在骑兵好好休整休整,注重战术,让那些身经百战的老指挥官统领出一批目光远大、富有思想、骁勇善战的年轻人,那么我们的骑兵仍能让世人刮目相看。
同默默无语的坦克于他甚至也有共同语言。
原来,他的那个师也参加了高涅夫将军领导的那场著名的反击战,他们先在雅尔采夫附近,后来又转到杜霍夫希纳,而坦克手和他的小队就是在那里冲出包围圈的。
政委还兴致勃勃地列数着他俩都熟悉的村庄,又叙述着那里的德国兵在哪些地方吃尽了苦头。
坦克兵依然沉默不语,不过不像先前那样总是翻来覆去的了。
他的脸部表情因为缠着绷带无法看清,然而他赞许地点点头。
对库库什金中尉呢,政委提议与他下盘棋,这样库库什金一下子就由阴转晴了。
棋盘放在库库什金的床上,而政委则闭目躺在床上下着“盲棋”
。
他三下两下就把咋咋乎乎的中尉杀得稀哩哗啦,这样反倒让他们言归于好了。
政委的到来给冗长烦闷的病房生活注入了新鲜气息,犹如每天早晨,助理护土一打开窗子,一股莫斯科早春的清新湿润的空气夹杂着街上的欢快喧闹的声音扑窗而入似的。
政委并不是刻意这样做。
他只是生活着,贪婪地、生机勃勃地生活着,忘却或者强迫自己忘却折磨他的病痛。
早晨醒来,他就在床上做起体操来——手或上或侧地举举伸伸,腰或前或后地弯弯直直,头或左或右地扭动和低下。
他洗脸时要稍稍凉些的水,站在盆前把水哗哗啪啪地撩在脸上,噗噗吃吃地洗着,洗得怪久的,然后用毛巾攒足了劲地揉擦,擦得他那浮肿的身体都泛出红晕来。
大伙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也想这样做。
报纸送到了,他贪婪地从护士手中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朗读着苏联情报局的战报,接着再详细地逐条逐条地朗读战场通讯。
他在阅读时竟带有自己独特的色彩,这就是所谓的主观色彩:一会儿他突然小声地重复着自己喜欢的消息,嘟哝地说“对的”
,接着就加以强调;一会儿他又突然发怒地大喊大叫:“狗杂种!
撒谎!
全不是这样,我敢用我的脑袋赌啤酒瓶。
这个恶棍,他在胡编乱造!”
有一次他对一个信口雌黄的通讯记者大为不满,立即给报纸总编写了一封怒气冲冲的明信片,证明那类报导在战争中纯属乌有,绝对不可能存在,并要求制止这个四处造谣的家伙的行为;有时候他沉浸在报上的消息里,人倒在枕头上,眼睛瞪着大大的,躺着间或猛然地开始叙述着他的骑兵的趣事轶闻,按他的话来说,这些骑兵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然后他又开始阅读报纸。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这些责备以及离题万里的感慨,非但丝毫没有阻碍听众的兴趣、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反而更能帮助他们加深理解他所念到的消息。
每天在午饭和治疗期间,他还学两小时的德语,又是记单同又是造句的,有时想到外语的意思,会突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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