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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跃出埋伏点,向德军的马车辎重队发动突然袭击,用坦克的履带把马匹、大车和德国兵碾得稀哩哗啦。
冬天他率领一支为数不多的坦克小分队去进攻日热夫附近的一个设防村庄里的卫戍部队,那里驻扎着敌人的一个小小的作战指挥部。
当坦克小分队越过防御带的时候,就在村庄入口的附近,一只装满燃液的瓶子击中了他的坦克。
浓烟滚滚、令人窒息的火焰吞噬了坦克。
可是他和坦克手们仍继续战斗。
坦克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在村庄里纵横驰骋,坦克上所有的枪炮左右横扫,坦克左突右闪,追赶着、用履带碾压着那些逃窜的德军士兵。
葛沃兹捷夫和那些当初与他一道杀出包围圈最后又被他精选来的坦克手们十分明白,油箱和火药说爆炸就爆炸,他们就要牺牲了。
浓烟熏得他们呼吸沉重,炽热的甲板灼伤了他们的皮肤,烤着了他们的衣服,但是他们仍然坚持战斗。
一发在坦克履带下爆炸的重型炮弹将坦克炸翻了,或许是爆炸的气浪,或许是掀扬起的沙土和雪扑灭了坦克上的火焰。
人们把葛沃兹捷夫从坦克里拖出来时,他已经浑身烧遍了。
他是和射手并排坐在炮塔上的,射手牺牲了,他就顶替死者,继续战斗。
已经是第二个月了,坦克手仍处于生死存亡的边缘。
康复毫无希望,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时整整一天不发一语。
重伤员的世界通常局限在他们病室里的墙壁之内。
这些墙壁之外所进行的战争,大大小小的事件,以及由此而激起的沸腾的热情,每一天都会在人们的心灵上留下新的痕迹。
而重伤员的病房却是禁止传播外面世界的消息的,这样院墙外的风暴传到这里时也仅仅是遥远而又微弱的余波了。
病房里的人身不由己,只好以日常琐事度日。
一只昏昏欲睡、满身尘土的苍蝇不知从何处飞落到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玻璃上——这是一件大事。
病房护士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今天穿了一双崭新的高跟鞋,下班后直赴戏院——这是一条新闻。
端上来的第三道菜不是大伙儿吃腻了的干杏果冻,而是甜汤黑杏——这也成了谈论的话题。
对于重伤员来说,使他们永远忘不掉的是那些既恼人又漫长的医院生活,是他们的伤势。
负伤使他们无可奈何,脱离了战士的行列,脱离了艰苦的战斗生活,来到这儿躺到这张又软和、又舒适然而立即就生厌的病榻上。
他们惦念自己的伤口,是肿大呢还是骨折呢,想着想着就昏然入睡,并且还梦见伤口。
一觉醒来,就立刻焦急地设法打听,消肿了没有,紫块退了吗,体温是高还是低。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敏警觉的耳朵对每一丝声响常常会觉得扩大了十倍;精神也是这样,总是集中在自己的病痛上,感到伤口越来越严重。
让那些在战场上视死如归、意志最坚定的军人也怯生生地从教授的语调中捕捉细微差异,看着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的脸色,屏住呼吸猜测他对病情进展的意见。
库库什金总是怒气冲冲、怨这怨那的。
他老是觉得夹板夹得不够紧,这样断骨就接不好,以后还得弄断重接。
葛里沙-葛沃兹捷夫沉沦于神情沮丧、似睡非睡的状态中,老是沉默不语。
但是不难看出,当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给他撤换绷带,把几士林一点一点地涂抹到他的伤口上的时候,他是那么地焦急不安,紧紧盯着自己的烧伤的身体:皮肤呈暗紫色,像破衣烂布似地贴挂在身体上。
不难看出当他听到医生的谈话的时候,他又是那么地仔细留神。
斯捷——伊万诺维奇是病房里唯一能够走动的人,尽管背弓得像根铁钩子,还得扶着床边才行。
他常常又可笑又恼怒地咒骂炸伤他的“饭桶”
炸弹以及震伤引起的“该死的脊椎神经根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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