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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苏岚清晨出城时,宫中来报,扎鲁赫的舌头已经押解进京,避人耳目,故而十五夜里再行提审,届时齐周使臣都已离开京兆。
护国寺在城郊东山之上,是大楚国寺,不许寻常人等前往祭拜,因而清净非常。
苏家在东山还置有一处行馆,乃是盛夏时消暑之处,如今正在苏岚名下。
晨钟里步行上山,爬过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到达寺院时,僧人正做早课,灰扑扑的布衣,梵唱阵阵,香火缭绕。
苏岚就站在大雄宝殿前的菩提树下,听清远讲经。
清远虽是主持,其实年岁不大,同须发皆白的得道高僧瞧起来还是差距甚远。
早课散,清远出来接她,也不寒暄,就领她到后头佛堂参拜,自顾自地便离开。
苏岚跪在殿内,颂了一段金刚经,又叩首三声,才缓缓起身。
她本不信佛,托身此世,才信了这轮回玄机,四年前,又得佛家庇护,才逃出齐国,故而也算虔诚。
她那宅院在寺院禅房之后,另辟生境,别有洞天。
郦青已守在宅院门口,见她带着一身露水而来,面色不善,干巴巴地道:“来了,在里头。”
苏岚多瞧了他几眼,郦青不由得有些羞恼地低了头,便转身避到了院外,由她一人进去。
这院子不过三进,以木为骨架,修的清幽而有禅意。
她听了清远的提议,在这院落里种了早樱,此时半开半落,也有趣味。
她一进一进地往里走,樱花沾衣浑然不觉,心中却格外深沉,不知双手早已颤抖不止。
三进院落正堂,一人白衣出尘,站在堂前匾额之下,微微仰头,似在认真欣赏那上头书法。
那匾额乃是苏岚手书的,小山丛桂轩,只因此院中种植的乃是丹桂。
她脚步一霎顿住,再不能向前。
桂树堂前,白衣少年,恍如隔世,又如心头疮疤。
“阿颜。”
齐朗转身看她,笑意温和,似有远山铺展眼前,眉眼之间,犹是当日君子。
“子詹。”
苏岚缓步上前,踏入室内,晨光正好,堂内通透,她一袭蓝衣熠熠生辉。
“请。”
她素手一指,与他分坐茶桌两端,“新茶未到,喝香片吧。”
“好。”
齐朗安然坐下,看她支起泥炉,挽袖焚香,神色安宁而专注。
“卿卿泡茶,仍旧好看,风雅更胜往日。”
齐朗笑意温和,眼光里柔情似水,一片眷恋。
苏岚并不言语,只倒茶于茶盏,双手递给齐朗,“尝尝?”
“这几年,无论谁泡的茶,都不曾有你的味道。”
齐朗啜饮一口,将茶盏握于手中,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孔。
“子詹,你为何见我?”
苏岚依旧神色安然,无懈可击的表情,如同一张坚硬的面具,罩住她。
“为何?”
齐朗哑然失笑,“你无声无息地改换身份,还不能叫我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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