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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团圆节的第四日,正月十九,正午,东山村村老江旺就着急忙慌的让小孙子江安赶紧把村里人喊去祠堂,说是有个要命的大事要讲。
江旺家在东山村的最东头,等跑到最西头的江雁家时,江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江雁姐,我爷喊你去祠堂,有大事。
赶快点,要命呢,其他人估摸着快到了。”
江雁正盖着打满补丁的芦花被,蜷在还有余温的黄泥炕上取暖,顺便给一直在唱空城计的肚皮转移注意力。
听到江安的声音,江雁赶紧回话,“马上马上,等我套个外套。”
要去的祠堂是临时设的,在村中央,借了村里人一个空屋子。
原来的祠堂久未修缮,年前下大雪,房顶不堪重负,塌了。
大冷的天,村里不敢让余下老弱修缮,怕不小心打滑出事,村里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壮劳力,只能先放着。
但也不能让祖宗牌位就在祠堂里敞着受冻。
江旺就托人去县城问过房子主人,借来一间放祖宗牌位。
主人家姓江,叫江富,娶妻余氏后,跟着老丈人做走街串巷的货郎生意,又把自家房子翻修成村里最好的黄泥房。
江富前几年发了一笔小财,带着一大家子搬去了县城,逢年过节会雇人给村里老人和孩子多多少少带点吃的穿的,维系维系关系。
充作祠堂的屋子,自带肃穆的氛围。
哪怕晴日正午,总感觉阴沉沉冷飕飕的,很不亮堂。
江雁和江安赶到祠堂时,屋子快挤满了人,后排挨着站的是一群还未成人的少年和幼童。
他俩自觉在小孩堆里站定。
过分年轻的一代头次进入祠堂和长辈们一起听事,心情激动又隐隐不安,个个老实地站着,身体有点僵直,稍显局促。
但穿越前后加起来已活够二十年的江雁显然不在其中。
她小幅度地、缓缓地踮起脚尖,然后脑袋快速伸出从前方身体缝隙里扫视一圈后缩回。
长辈们都到了,在前排站着小声讲话,看着面带愁色。
江旺时刻留心着人来齐没,看到江雁的小动作后,没忍住“咳”
“咳”
大声地清了一下嗓子。
祠堂里絮絮的声音默契的停下。
江旺走到人群前,从左看到右,然后满脸沉痛地开口:“今天上午,江富媳妇托人带来口信,说是北蛮子要打到南齐府了。”
“朝廷现在缺人缺钱缺粮草。”
江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府衙的老爷们想着今年再往上添一成的税。”
“十岁往上的男娃也要征丁。”
“这次不能用银钱抵。”
祠堂里寂静无声。
安静到江雁站在后排,也能清晰地听到前方一道道呼吸声,变得紧促,变得大声。
直到几息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嘶哑而又恨恨地说道:“这是要我们的命!
老天爷,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
!”
死一般的静默被打破。
“说什么不能用银钱抵,哪次银钱能抵过!
!
!”
“我的儿啊,我就剩这么一个留在身边,怎么就留不住?!”
“我……我十三了,也要去打仗吗?”
“断人子孙的狠东西,上次十五,这次连十岁的娃娃都要……”
……
江雁听着身边一道道慌乱、迷茫、无措的声音和压抑的哭泣,眼眶发红,双拳紧握,死忍着不让泪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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