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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料到竹箢会不愿意,康熙怔了一下,而后眯了眼睛,沉声道:“你要抗旨?”
“奴婢知道皇上这是在抬举奴婢,可奴婢生来卑贱,没有做格格的命,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请皇上收回成命!”
竹箢不停地磕着头,第一次,她感到了害怕,一种从脚心生出的凉意,她不怕死,有的时候她甚至对死有些期盼,可她害怕未知的命运,就像当初毫不知情地来了古代。
而此刻,当她得知自己的命运将再次被抛向未知的地方,她本能地抗拒,本能地想要逃离,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她宁愿做一只鸵鸟。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可以左右自己未来命运的人,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立马出宫,也同样是他一句话,自己可能就要肩负着和亲的使命,嫁到举目无亲的大漠腹地,而自己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子,都还是未知。
她看多了史书上那些早夭的和亲公主,笔杆轻轻带过,可那早夭下的命运曲折,竹箢却觉得寒彻骨髓。
四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无论自己嫁给谁,都要比和亲这一条路子强上百倍,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直苛求什么自由,现在的下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你要知道,多少人想求来这么一个封号,如今朕御赐与你,你竟说不要就不要?”
康熙俯视着跪在龙案前的竹箢,竹箢伏着身子,因而只能看到她的脊背。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之时,面对数倍于她的一众男子,脆声呵斥,那日,她的脊背挺得是那样的直。
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她宁愿向自个弯腰低头,贬低自己,也不肯当这个和硕格格,康熙一时没了主意。
“奴婢意决不可回。”
竹箢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下去吧。”
康熙转了身子,竹箢领旨起身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一种拿捏不准的感觉让竹箢不由地心慌。
“乾清宫女官扎库塔氏忤逆犯上,赐死。”
寥寥数语,甚至连张纸也没舍得用,只一个口谕,就将竹箢的去路定了下来。
自那日从康熙处回来,已有三日,这三日里,竹箢不曾到御前侍奉,不曾与十三阿哥碰过面,甚至,不曾出过这间屋子——她被软禁了。
软禁三日等来的,就是这道冷冰冰的口谕。
传口谕的太监竹箢不识得,态度倒是客气,拍拍膝盖,竹箢起了身,如释重负地扯开一个笑,道:“公公几时动手?是白绫、毒酒还是匕首?若是肯赏竹箢一杯毒酒,便是竹箢的造化了。”
似是没见过这样被赐死了还笑得轻快的人,那公公愣了愣,继而道:“皇上吩咐了,姑娘这些年来侍奉在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个去法,凭姑娘喜欢。”
如此就好,竹箢冲那太监笑了笑,坐回床边,道:“既是如此,有劳公公了。”
取毒酒倒是要了好一会,待毒酒端到竹箢跟前的时候,竹箢连衣裳都换好了。
和竹箢比起来,那公公倒像是被赐死的人一般,端着杯毒酒,显得犹犹豫豫,还是竹箢上前将毒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竹箢本想着干脆回床上躺着等死算了,不料那公公却要带竹箢见驾,竹箢心道,死都要死了,还不让人消消停停的,转念一想,去了也好,总算来过一回,就当是最后的告别,指不定还能碰上十三阿哥,说上两句话不是。
此时竹箢想得轻松,可愈接近康熙的院子,竹箢愈觉得心中发慌,她想见到十三阿哥,却又怕见到他,突然很害怕别离,那个与自己对酒当歌的潇洒少年,那个与自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的痛快男子,那个事事处处为自己着想的知交,以后就要见不到了。
远在京城,行走于宫墙下的那些人,良妃、花舒姑姑、八贝勒、璎珞、九阿哥、十四阿哥、十七阿哥,还有她的胤禛,都再也见不到了,那些已经远离皇宫,却摆脱不掉宿命的人,若清、怀嬴,不知现在过得可好,以前的种种,有怨有恨,有喜有乐,都不重要了,也许她走之后,有关于她的记忆都将成为一段空白,再没人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她,她不属于这段历史,也终将被这段历史所涂抹殆尽。
冷汗,顺着竹箢的脸颊而下,不是怕死,而是怕不存在,她的真心,可能全是一场梦,一直以为她是他们的意外,可当梦醒时才知,原来他们只在她的梦里。
纷乱声四起,竹箢不知是不是毒酒发作了,头脑分外混沌,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她好似听见了有人在吵嚷,有人在嘶喊,脚步声、喊叫声,充斥着她的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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