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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马没有死,一哄起来就说马死了。
若不这样说,觉得那大泥坑也太没有什么威严了。
在这大泥坑上翻车的事情不知有多少。
一年除了被冬天冻住的季节之外,其余的时间,这大泥坑子像它被赋给生命了似的,它是活的。
水涨了,水落了,过些日子大了,过些日子又小了。
大家对它都起着无限的关切。
水大的时间,不但阻碍了车马,且也阻碍了行人,老头走在泥坑子的沿上,两条腿打颤,小孩子在泥坑子的沿上吓得狼哭鬼叫。
一下起雨来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涨得溜溜地满,涨到两边的人家的墙根上去了,把人家的墙根给淹没了。
来往过路的人,一走到这里,就像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击,是要奋斗的,卷起袖子来,咬紧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来,手抓着人家的板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头不要晕,眼睛不要花,要沉着迎战。
偏偏那人家的板墙造得又非常地平滑整齐,好像有意在危难的时候不帮人家的忙似的,使那行路人不管怎样巧妙地伸出手来,也得不到那板墙的怜悯,东抓抓不着什么,西摸也摸不到什么,平滑得连一个疤拉节子也没有,这可不知道是什么山上长的木头,长得这样完好无缺。
挣扎了五六分钟之后,总算是过去了。
弄得满头流汗,满身发烧,那都不说。
再说那后来的人,依法炮制,那花样也不多,也只是东抓抓,西摸摸。
弄了五六分钟之后,又过去了。
一过去了可就精神饱满,哈哈大笑着,回头向那后来的人,向那正在艰苦阶段上奋斗着的人说:
“这算什么,一辈子不走几回险路那不算英雄。”
可也不然,也不一定都是精神饱满的,而大半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有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多时,还是不能够很快地抬起腿来走路,因为那腿还在打颤。
这一类胆小的人,虽然是险路已经过去了,但是心里边无由地生起来一种感伤的情绪,心里颤抖抖的,好像被这大泥坑子所感动了似的,总要回过头来望一望,打量一会,似乎要有些话说。
终于也没有说什么,还是走了。
有一天,下大雨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掉下去,让一个卖豆腐的救了上来。
救上来一看,那孩子是农业学校校长的儿子。
于是议论纷纷了,有的说是因为农业学堂设在庙里边,冲了龙王爷了,龙王爷要降大雨淹死这孩子。
有的说不然,完全不是这样,都是因为这孩子的父亲的关系,他父亲在讲堂上指手画脚地讲,讲给学生们说,说这天下雨不是在天的龙王爷下的雨,他说没有龙王爷。
你看这不把龙王爷活活地气死,他这口气哪能不出呢?所以就抓住了他的儿子来实行因果报应了。
有的说,那学堂里的学生也太不像样了,有的爬上了老龙王的头顶,给老龙王去戴了一个草帽。
这是什么年头,一个毛孩子就敢惹这么大的祸,老龙王怎么会不报应呢?看着吧,这还不能算了事,你想龙王爷并不是白人呵!
你若惹了他,他可能够饶了你?那不像对付一个拉车的、卖菜的,随便的踢他们一脚就让他们去。
那是龙王爷呀!
龙王爷还是惹得的吗?
有的说,那学堂的学生都太不像样了,他说他亲眼看见过,学生们拿了蚕放在大殿上老龙王的手上。
你想老龙王哪能够受得了。
有的说,现在的学堂太不好了,有孩子是千万上不得学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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