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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边拿着花手巾。
耳朵上戴了长钳子,土名叫做“带穗钳子”
。
这带穗钳子有两种,一种是金的、翠的;一种是铜的、琉璃的。
有钱一点的戴金的,少微差一点的带琉璃的。
反正都很好看,在耳朵上摇来晃去,黄忽忽、绿森森的。
再加上满脸矜持的微笑,真不知这都是谁家的闺秀。
那些已嫁的妇女,也是照样地打扮起来,在戏台下边,东邻西舍的姊妹们相遇了,好互相地品评。
谁的模样俊,谁的鬓角黑。
谁的手镯是福泰银楼的新花样,谁的压头簪又小巧又玲珑。
谁的一双绛紫缎鞋,真是绣得漂亮。
老太太虽然不穿什么带颜色的衣裳,但也个个整齐,人人利落,手拿长烟袋,头上撇着大扁方。
慈祥,温静。
戏还没有开台,呼兰河城就热闹得不得了了,接姑娘的,唤女婿的,有一个很好的童谣:
拉大锯,扯大锯,
老爷(外公)门口唱大戏。
接姑娘,唤女婿,
小外孙也要去。
……
于是乎不但小外甥,三姨二姑也都聚在了一起。
每家如此,杀鸡买酒,笑语迎门,彼此谈着家常,说着趣事,每夜必到三更,灯油不知浪费了多少。
某村某村,婆婆虐待媳妇。
哪家哪家的公公喝了酒就耍酒疯。
又是谁家的姑娘出嫁了刚过一年就生了一对双生。
又是谁的儿子十三岁就定了一家十八岁的姑娘做妻子。
烛火灯光之下,一谈谈个半夜,真是非常地温暖而亲切。
一家若有几个女儿,这几个女儿都出嫁了,亲姊妹,两三年不能相遇的也有。
平常是一个住东,一个住西。
不是隔水的就是离山,而且每人有一大群孩子,也各自有自己的家务,若想彼此过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做母亲的同时把几个女儿都接来了,那她们的相遇,真仿佛已经隔了三十年了。
相见之下,真是不知从何说起,羞羞惭惭,欲言又止,刚一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过了一刻工夫,耳脸都发起烧来,于是相对无语,心中又喜又悲。
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等那往上冲的血流落了下去,彼此都逃出了那种昏昏恍恍的境界,这才来找几句不相干的话来开头;或是:
“你多咱来的?”
或是:
“孩子们都带来了?”
关于别离了几年的事情,连一个字也不敢提。
从表面上看来,她们并不是像姊妹,丝毫没有亲热的表现。
面面相对的,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似乎连认识也不认识,似乎从前她们两个并没有见过,而今天是第一次的相见,所以异常地冷落。
但是这只是外表,她们的心里,就早已沟通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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