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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一句到底的话吧,做老爷的要空着手儿来,满膛满馅地去,就好像刚惊蛰后的臭虫,来的时候是两张皮,一会儿就变成肚大腰圆,满兜儿血。
这个比喻稍粗一点,意思可是不错。
自由地搂钱,专制地省钱,两下里一合,你的姨太太就可以擦巴黎的香粉了。
这句话也许说得太深奥了一些,随便吧!
你爱懂不懂。
这可就该说到我自己了。
按说,宅门里白使唤了咱们一年半载,到节了年了的,总该有个人心,给咱们哪怕是顿犒劳饭呢,也大小是个意思。
哼!
休想!
人家做老爷的钱都留着给姨太太花呢,巡警算哪道货?等咱被调走的时候,求老爷给“区”
里替我说句好话,咱都得感激不尽。
你看,命令下来,我被调到别处。
我把铺盖卷打好,然后恭而敬之地去见宅上的老爷。
看吧,人家那股子劲儿大了去啦!
待理不理的,倒仿佛我偷了他点东西似的。
我托咐了几句:求老爷顺便和“区”
里说一声,我的差事当得不错。
人家微微地一抬眼皮,连个屁都懒得放。
我只好退出来了,人家连个拉铺盖的车钱也不给;我得自己把它扛了走。
这就是他妈的差事,这就是他妈的人情!
十二
机关和宅门里的要人越来越多了。
我们另成立了警卫队,一共有五百人,专做那义务保镖的事。
为是显出我们真能保卫老爷们,我们每人有一杆洋枪和几排子弹。
对于洋枪——这些洋枪——我一点也不感觉兴趣:它又沉,又老,又破,我摸不清这是由哪里找来的一些专为压人肩膀,而一点别的用处没有的玩意儿。
我的子弹老在腰间围着,永远不准往枪里搁;到了什么大难临头,老爷们都逃走了的时候,我们才安上刺刀。
这可并非是说,我可以完全不管那支破家伙;它虽然是那么破,我可得给它支使着。
枪身里外,连刺刀,都得天天擦;即使永远擦不亮,我的手可不能闲着。
心到神知!
再说,有了枪,身上也就多了些玩意儿,皮带,刺刀鞘,子弹袋子,全得弄得利落抹腻,不能像猪八戒挎腰刀那么懈懈松松的,还得打裹腿呢!
多出这么些事来,肩膀上添了七八斤的分量,我多挣了一块钱;现在我是一个月挣七块大洋了,感谢天地!
七块钱,扛枪,打裹腿,站门,我干了三年多。
由这个宅门串到那个宅门,由这个衙门调到那个衙门;老爷们出来,我行礼;老爷进去,我行礼。
这就是我的差事。
这种差事才毁人呢:你说没事做吧,又有事;说有事做吧,又没事。
还不如上街站岗去呢。
在街上,至少得管点事,用用心思。
在宅门或衙门,简直永远不用费什么一点脑子。
赶到在闲散的衙门或汤儿事的宅子里,连站门的时候都满可以随便,拄着枪立着也行,抱着枪打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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