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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终究成了一根根细碎而锐利的芒刺,生生扎进她偶尔柔软得会疼痛的心上。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明知凌云彻会走向死亡的一刻,在她亲手推他坠落地狱万劫不复的一刻,她会这般心痛,痛得整
颗心都像被放在刀锋上一寸一寸铰过。
她扶着灰颓的墙壁,仿佛再度被扯回晦涩无光的少女时代。
那样窘迫的家境,家徒四壁,偏偏还有对自己可有可无的额娘。
她便那样瑟缩在墙角,看着阿玛冷青色的僵硬的尸身,茫然不知前路何处。
可这一刻,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获尽君王眷宠的目光,却对自己周身侵袭而来的伤心无可抵御。
甬道的风呼啦出来,透骨彻寒,她蜷缩在墙壁,回望慎刑司内一灯如豆,残焰摇曳,忍了又忍的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汹涌而出。
嬿婉泪色潸潸,狭长的甬道内月色如霜,清冷冷地透骨刺入。
她受不住似的打了个寒噤,紧了紧身上的暗紫色碎花斗篷,无声离去。
海兰携了三宝,静静望着嬿婉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冷冷道:“你可得牢牢记着,凌云彻死前,令贵妃还来看过他。”
三宝满脸愤色,用力点了点头。
海兰身姿微扬,望着瓦檐积着的雪色寒霜,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走吧。”
方行至慎刑司门前,那犯困的两个守卫见了海兰却又不识,只见她这般华贵清丽,也唬了一跳,忙强打精神点头哈腰,“您是……”
三宝朗声道:“这是愉妃娘娘。”
那俩侍卫忙不迭请安道:“愉妃娘娘万安。
您贵步怎么到这腌臜地方?”
海兰垂着眼皮,捧着手里的鎏金垂花手炉,淡淡道:“凌云彻在么?”
一侍卫赔笑道:“在!
在!
只今儿什么日子,刚永寿宫的宫女来瞧过他,愉妃娘娘也劳动尊驾了!”
一语未落,那侍卫脸上已经挨了一掌,三宝啐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过问愉妃娘娘的事儿!”
那侍卫挨了打,拼命哈着腰,苦着脸道:“奴才不敢!
奴才不敢!”
海兰眼皮微抬,金丝点翡翠护甲落在手炉上玎然有声,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入耳,“本宫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
牢牢记住了,不许多言。”
那侍卫哪里还敢作声,忙让着海兰进去了。
狱中潮湿,海兰扶着三宝的手步步稳当,浑不在意地上秽物。
凌云彻经了方才一番,已然牵动浑身伤处,正坐在草垛上歇息。
他的呼吸微长浊重,带着濒死的气息,让人心头发酸。
须臾,他觉得眼前一亮,一个翠玉紫衫的女子满头珠光华耀,立在栏外静静不语。
他微微一怔,瞬目辨了片刻,似有些不敢相信,“愉妃娘娘?”
他很快淡然含笑,“愉妃娘娘甚少这般严妆丽服,夜行而来,只怕就为点眼些要人记得。”
海兰浅浅一笑,“临死还不糊涂,也不枉我为你走这一遭。”
她环视四周,“令贵妃肯为了你来这污秽之地,也算纡尊降贵,也是她对你的一份心。”
云彻支着身躯,“愉妃娘娘所言,是为皇后娘娘抱不平。
明明当年与我有私的是令贵妃,到头来却污了皇后娘娘清誉。”
海兰银牙微咬,“清誉既污,哪怕不能洗去全部污言秽语,也要尽力一试,扫去大半。”
她凝眸,望着凌云彻,“你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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