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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无别言,任凭黄纸和着水黏腻地吸附上面颊。
有温热的泪凝在眼角,再忍不住,缓缓落下。
再没有人比海兰更明白,那枝梅花,是谁的孤鸿之影握在指间,暗香浮动,中意了一生。
急促的呼吸声如同拍案的狂潮涌动,良久,终于没有了声息。
海兰转过头去,湿透的七重黄纸,死死地覆在凌云彻的面庞上,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
只是那轮廓,如暗夜无星的天光下远处山影沉伏的姿态
,再无任何回应。
他终究,如她所愿,死了。
如懿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无太多情绪的起伏,一任海兰跪在她身前,缓缓述说来龙去脉。
海兰业已说完,极尽细致,一字不漏。
她跪在地下,仰头看着如懿,意料之外的平静让她有些不安,只得轻声唤:“姐姐,”
她的声音大了些,“臣妾自问一心为了姐姐,没有做错。”
如懿只觉得嗓子眼里冲上一股腥甜的气味,她屏息,死死忍住那股气味的冲涌,眼神落在海兰的裙角上,她银蓝色的裙角上盛放着一朵一朵荼花,那样雪白的香花,用银灰和淡白二色丝线细细绣成,开得
那样簇拥,密密匝匝的,好像堆积着的燃尽了的烟灰。
只是那热与烫还是在的,哪怕不见火星,仍是滚烫地抵在她的眉心眸底,让她清晰而分明地听见,自己皮肉焦煳时发出的细微的声音。
那种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缓过一口气来,每吐出一个字,嗓子里都像是被锋利的细刃毛刺刺地割着,那样难受,居然也没有变了声调,还是那样雍容和婉,“海兰,我早说过,你做的事,和我自己做,是一样的。”
她这样静和从容,海兰反倒生出怕来。
她是想好了的,什么都想到了,她的叱责,她的眼泪,她的愤怒。
那是应该的,是自己先自作主张,处死了一个一直对她那么好的人。
可面对着如懿的平和,她居然
害怕得无所适从。
海兰捧着她的手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如懿黯然坐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困住了一个不安分的兽。
那兽在撕咬她,让她痛不可当。
可是她不能动,不能哭,不能挣扎。
如懿只是凄然苦笑,“你是为我好,怎会有错?凌云彻更是无错。”
海兰恍然,切切唤道:“姐姐……”
如懿不为所动,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幽幽道:“一个并不重要的人,你做了,便做了吧。”
海兰脸上的忧色越来越重,惶然唤:“姐姐,你若不高兴,大可骂我,打我……”
她神色楚楚,怕到了极点,“姐姐……你别笑……你别……”
她骇到了极处,惶惑地望着如懿,急切道,“姐姐,他都死了,你便
实实在在告诉我一句话,你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情分?”
如懿抚了抚自己的脸,她的手指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缓缓地触碰到肌肤时,才觉得脸上的肉是软和的,她似是自言自语,“我在笑么?我怎么不觉得?”
她木然地转过脸,看着一脸急迫快要哭出来的
海兰,唇边的笑意仿佛一朵风刀霜剑后凋残零落的暗红泛白的花,“海兰,这辈子,让我觉得热,觉得冷的,唯有皇上。
可是在我寒冷彻骨的时候,让我觉得暖和的,是你,还有凌云彻。”
海兰的头无力地低垂下去,“姐姐,我与你多年的情分。
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和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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