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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樊氏,才肯拿百余石出来,还没伯鱼家的义仓多。”
百余石,那樊筑一件衣服都值这个钱吧!
这点粮自是杯水车薪,赈济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就在饥民们饿得拔树皮,准备流亡时,各家豪右似乎良心发现,纷纷派人带着粮食游走在受灾贫民中,表示愿意将粮食借给他们。
第五伦明白了:“那粮食,是高利赊贷吧。”
“没错,借一还二,甚至还三!”
景丹道:“朝廷当时正在北伐匈奴,南击句町,西平羌乱,边境驻扎了二十万人,关中粮价奇高。
郡大尹已经尽力周旋,但救济粮秣迟迟不到,灾民们为了不饿死,只能借了诸家粮食。”
“大水已将田亩家园冲毁,以邛成侯为首,各家又不愿合力出人出钱,将河道归于原位,因害怕河道再改会波及他们田地。
大尹上奏朝中,却敌不过邛成侯家有人脉,只能维持现状,至今郡北仍不时有水患。”
“于是失了家园田地,又身负借贷的百姓,就只能与各家豪右签了契约,做了佃农宾客。”
当然不是奴婢,这是绕开了王田私属令,没有产生买卖,却能变相地吞并人口。
毕竟邛成侯和萧氏的地太过广袤,动辄几百上千顷,而佃农作为消耗品,每年可不得累死十几个,必须不断补充。
回过头灾民和郡尹还得感谢这些豪右的“义举“!
难怪他们不肯出赈济粮,原来是打算发国难财啊。
而那些年老或瘦弱有病的农夫,无人收留,就只能在残破的家园苟延残喘。
第五伦远远能看到有人影在邛成侯家已经秋收过的地里挪动,弯腰拾取着什么。
她们是拾穗人,因为家里粮食不足,为免饥饿,带着孩子来地里找点收割时不慎遗落的粟穗充饥。
运气好的话,一整天能拾取一顿的口粮。
但才一会,就遭到了守田的大奴放狗驱赶,一个身材矮小似是孩子的身影摔倒在地,被恶犬扑上去凶猛撕咬,看得第五伦不由捏紧了拳头,直欲去踹走恶犬,可惜隔着太远。
好在那孩子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只是一瘸一拐回去,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第五伦目睹了这一幕,再回首看看邛成侯府的奢华,亭台高阁崛起于院墙之中,不由触目惊心。
真像啊,高楼大厦与贫民窟相邻,这边穷奢极欲,那边垂死挣扎。
古人云,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这次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兼并与扩大自家财富是豪右本能,连第五氏都想这样。
但他觉得,做人,还是要留一点良知和底线的。
为富不仁,要不得!
“伯鱼可知,为何我去了第五里后,颇觉惊异么?”
景丹说道:“这世上,很难找到与你家一般有仁德的闾右之家了,义仓居然不收利息,还愿借耕牛铁器给贫民,佃农的田租也不高,实属罕见。”
惭愧,第五伦的初衷,其实是为了收买人心。
只是在那场秋社后,随着他进一步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身边的人,这些事做着做着,连他自己也当了真。
毕竟,他这一世是地主家的傻孙子,是剥削阶级。
可前世,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他们这一代人很幸运,生活在充满希望的年代,耳濡目染了一些事,三观基本固定了下来。
书本上学的历史,那些振奋人心、激情澎湃的口号,潜移默化印在了灵魂深处。
以至于做事说话时是现实主义者,骨子里却是理想主义。
景丹还在那感慨:“若诸家都愿像你家一般,分粮减息,以里仁为美,善待百姓,何愁本郡不治?何愁天下不安?”
听到这,第五伦下意识脱口而出:“若是不愿,就得让他们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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