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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苦了百姓,为此破家不在少数。
郡大尹张湛是一个好人,他的选择是,派出官吏巡视诸县,有灾必报,希望给百姓减免些赋税。
至于官吏,反正家里多有田地,应该饿不死,就先牺牲一下罢。
但如此一来,官吏就领不足俸禄,最后还是会利用职权勒索补足,甚至会压榨更多。
第五伦很快就看清了这里面的勾当,曾小心地向张湛提及过,但张郡尹却置若罔闻,依然偏执地让第五伦统计全郡灾害。
“张子孝也明白,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至少这样做,他的良心还能过得去吧。”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不管遇上“好官”
还是“坏官”
,镰刀最后都要挥向底层庶民。
一时竟成死局,郡大尹都无能为力,更别说第五伦这小曹掾了。
这时候,佐吏来禀报,说外面有人来诉讼。
鹿啬夫应了一声,起身要走,却被三老拉住。
他诧异回头,对方使了好几个眼色后,鹿啬夫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第五伦发出邀请:“上吏可要一同听讼?”
“咳咳。”
县吏和三老同时咳嗽,鹿啬夫连忙改了说法:“不对,是替本乡主讼!”
“那不是越权么?侵官之害甚于寒啊,诉讼自有啬夫、县丞,督邮则奉命督查,与我户曹何干?”
第五伦却没兴趣做青天大老爷,打了个哈欠道:“我路途疲倦,要小憩片刻,诸君且先忙碌去,饭食一如往日即可,粟熟时唤我一声。”
然后便翻身上榻,背对众人入睡,只在他们后退告辞后,第五伦又抬起手,让挑着行囊进来,又替他磨好墨的第五福跟出去。
第五福对这套路熟得不行,应诺而去,待会自会将诉讼的过程事无巨细禀报第五伦。
第五伦也睡不着,只闭上眼睛,想着这半年的仕官经历。
腊祭的时候,他惊闻关东有好几处农民起义,只觉得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可这老大帝国体量摆在那,樊崇、吕母、绿林等燎了大半年,依然是地方的散兵游勇,虽赶上关东大旱,党众浸多,但朝廷也出动了郡兵镇压,彼此拉锯反复,未能席卷成片。
于是整日依依东望的第五伦,只能耐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等屋外没了脚步声后,他才重新起身,从行囊里取出几张赫蹏(tí)来——就是黄色的麻纸,在关中的丝麻坊能买到,作为纺织业的副产品,已经遍布中原。
虽然在第五伦看来略显粗糙,但质量好的已而平整软滑,能够书写了。
相比于竹简和帛,第五伦更钟爱它们。
这些麻纸片上,用细黑线绘制的山、河流、道路等图形,却是第五伦这半年最大的成果:整个列尉郡的详略地图。
“走完这修令县鄜畴乡,全郡十县数十个乡,我便都亲自走过一遍了。”
他古代史虽然不好,但也时常上网键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第五伦还是听说过的。
全郡走下来后,对时局形势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最初那几个月,第五伦也曾满腔正义,巡视时遇上有人田边稽首诉讼,便热心地去管,可慢慢他发现……
这世道,真不是多一两个“好官”
,就能变好的。
张湛算有良心的官吏了,可列尉郡仍变成了这鸟样。
他也曾反复思索这大新怎么了?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真的是体制问题!
就跟晚清民国一样,从内外国策到吏治,经济、土地、民生,无处不有弊病。
新朝一点不新,更像是继承了前汉两百年的积疾。
王莽倒是看出了病根在人地矛盾,于是一通王田私属的猛药下去,被地方官吏这些庸医一搅合,天下病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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