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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挪着小碎步,仿佛痛入骨髓,整个人弱不禁风。
尼克从我的身边奔来奔去,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途中还对我皱皱眉,凶巴巴地说:“你还好吗?”
不等我开口回答,他又已经迈开了脚步,害得我张大嘴目瞪口呆,仿佛一个正在发呆的卡通人物。
我感觉不太好,我会好起来的,但现在我确实感觉不太好。
我希望丈夫能伸出双臂把我搂进怀中,要么哄我几句,要么宠我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行。
在卡车的后车厢里,尼克一直忙着摆弄那些箱子。
他对自己收拾行李的本事颇是引以为豪,毕竟他摆平了洗碗机,打好了旅行包。
但到三点钟的时候,卡车巨大的车厢仍然空着一半——显然,我们卖掉和送掉的家当实在太多了。
在这整整一天中,我只觉得此刻让人心满意足,一种卑劣的满足感**辣地烧着我的心,仿佛一滴水银。
“不错,”
我想,“真棒。”
“如果你真乐意的话,我们可以把床带上。”
尼克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街道上,“我们倒是有足够的空间。”
“不,你答应了沃利,就给沃利吧。”
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错了。”
只要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让我们把床带上吧,在新的住处,你应该睡你这张舒服的旧床。”
尼克,请对我微笑吧,对我好一些,今天请对我好一些。
尼克叹息了一声,“好吧,如果你真想要把床给沃利的话。
艾米?是这样吗?”
他稍微有些气喘吁吁,倚着一摞箱子,最上面的一个箱子用记号笔龙飞凤舞地写着“艾米的冬衣”
几个字,“以后我再也不会提到床的事情了,因为我现在就要你给个答复,艾米?我很愿意为你把床带上。”
“你还真是个宽宏大量的君子啊。”
我微微吐了一口气——这是我回嘴时惯用的招式,仿佛一个难闻的喷雾器喷出了一股香水。
我真是个胆小鬼,我实在不喜欢对抗,于是拿起一个箱子走向了卡车。
“你说什么?”
我冲他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掉眼泪,因为眼泪会让他怒火更盛。
十分钟后,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敲击声——“砰!
砰!”
尼克正独自一个人把家里的沙发拖下楼。
在离开纽约的途中,我甚至无法回望身后,因为我们的卡车没有后窗。
我的目光追随着后视镜里的天际线,那条天际线正渐行渐远,莫非这就是人们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里描写的一幕,那气数已尽的女主角被迫离开自己的祖居?但我并没有从后视镜里见到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不管是克莱斯勒大楼、帝国大厦,还是熨斗大厦,都没有在那块闪亮的长方形镜子中露出倩影。
昨晚我的父母曾经来访,把我小时候钟爱的布谷鸟钟送给了我们,我们三个人又是哭又是抱,尼克则把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嘴上答应着要照顾我。
他明明答应要照顾我,但此刻我却感到害怕,我感觉事情正在变糟,变得非常糟,而且会变得越来越糟。
我不觉得自己是尼克的妻子,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一件被人带来带去的行李,比如一张沙发,要不然便是一只布谷鸟钟,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被人扔进垃圾场或扔进一条河。
我不觉得自己有血有肉,只觉得自己可以像一阵轻烟般消逝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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