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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泌一眼就看出来,那四根亭柱每根都有五抱之粗,光是原木运进来的费用,就足以让十几个小户人家破产。
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戌正。
长安,万年县,平康坊。
相比起其他坊市的观灯人潮,平日繁华之最的平康坊,此时反倒清静得多。
因为平康里的姑娘们都被贵人们邀走伴游,青楼为之一空。
大约得到深夜两更时分,姑娘们与贵人才会陆续归来,开宴欢饮。
一走进坊内,檀棋就厌恶地耸了耸鼻子。
街上此时弥漫着一股苏合香的味道,这是上灯之后,香车出游散发出来的。
这香调得太过浓郁轻佻,却十分黏衣,一沾袖子就挥之不去。
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成伴游女。
张小敬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人误会,今夜稍微有身份的粉牌,都在外头呢。”
檀棋初听宽心,再一琢磨,这分明是嘲弄嘛!
她正要发作,张小敬已扬鞭道:“那里就是李相的府邸了。”
檀棋望去,原来李林甫的宅邸就在平康里对面,高墙苍瓦,里头只怕又有十进之深。
门前列着十二把长戟,左右两根阀阅立柱,柱顶有瓦筒乌头,显出不凡气度。
说来也怪,明明檐下挂着一排红纸灯笼,光线却只及门前数丈,其他地方还是一片黑暗。
远远望去,好似一头黑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处处与公子作对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啊……檀棋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赶紧催马快走了几步,仿佛待久了会被吃掉似的。
“对了,伊斯执事呢?”
檀棋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跟着。
张小敬回头扫了一眼,大街上不见踪影,这家伙自从跨过朱雀大街后就没见过,想来是走散了吧。
“无所谓了,随便他。”
张小敬对这一带轻车熟路,两人走过两个十字街口,看到东北角有一片青瓦宅院。
这些宅院像是出自军匠之手,建筑样式几乎一样,排列严整,都是三进七房。
唯一能把它们区分开来的,是每一处中庭高高飘飘起的鸟兽旗麾:有熊有虎,有隼有蛟,没有重复的——这正是十位节度使设在长安的留后院,每个院的旗麾,都与节度使的军号相应和,一看便知是哪家节度使的院子。
而留后院的对面街里,则是杂七杂八的一溜商铺,都是珍珠宝石、香料、金银器、丝织、漆物之类的奢侈品铺子。
留后院每年在京中采购大量礼品,商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不过这会儿铺子都已经关门,店主伙计都跑出去看灯了,整条街几乎没人。
张小敬与檀棋辨了辨方向,七转八转,来到巷子最尽头的一家刘记书肆。
这家书肆的门面比其他铺子都要小,几乎只是两扇门的宽度,两侧紧邻着一个车马行与银匠铺。
这个时辰,书肆早已关门,连门板都上了。
据刺客供认,这家刘记书肆是守捉郎的火点。
火点是他们的专用切口,指的是用于任务发放的联络点。
在火点负责的人,叫作火师,也是张小敬这次要找的关键人物。
按道理,应该先让刺客叫开门,说明情况,再进去跟火师交涉。
但张小敬在入巷前已经和望楼确认过了,马车押送着刺客还在路上,赶过来还要一阵。
张小敬不能再等了。
自从得知靖安司被袭击后,其实他比檀棋还要焦虑。
内心中那一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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