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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荀立定,取过一碗清水,拿瓷勺喂了些许,却不肯多给,拿水来换答案。
他虽出身世家,却自幼不受拘束,少年时将各处游历过来,三教九流都有接触。
虽是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之人,做这等伺候人的活儿却也不笨拙,加之语声温和循循善诱,竟从邱四娘口中套出不少话来,却没有太大的用处——这邱四娘显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散播流言这等事虽交给了她,刺杀害命却非她所能接触。
况她虽毕竟残存理智,能熬则熬,许多话便语焉不详。
常荀倒也没有不耐烦,迂回兜转继续深问。
那清水中混了药粉,邱四娘平常不肯喝,如今渴极了,哪怕毒药也要喝下去。
待得两刻钟过去,药效渐渐起作用,常荀总算挖到了想要的信息——邱四娘虽对刺杀之事毫不知情,却吐露出了她在京城的上司,城北一处歌坊的女管事。
出了吟香屋,定王当即派常荀去那歌坊抓人,回身见阿殷面色不对,问道:“怎么?”
“从前跟着殿下剿匪,也算见识过杀伐场面了。
方才头一回瞧见这种情形,有些感慨罢了。”
阿殷的声音略微低沉,抬头瞧着定王,“这位邱四娘被关在这里,可真是生不如死。
卑职看她那样子,虽然皮外伤无碍,然而动弹不得,连近在咫尺的水都拿不到,几乎跟废人无异。
她没想寻死吗?”
“能活着,何必寻死?她在世上还有牵挂的人。”
阿殷回头瞧一眼紧闭的屋门,有些意外,“她也会有牵挂的人?”
“即便那些不顾惜性命的死士,也能有牵挂,更何况她。
邱四娘在那座茶楼里藏身已有数年,再冷的心也该对其中的人生出些感情。”
定王忽然凑近些许,对上她双眼,含笑低声道:“没听说过吗,烟火温柔,最磨人心志。”
这突如其来的不正经叫阿殷一愣。
好在定王很快就又恢复如常,阿殷心跳在漏了半拍后又归于寻常,接着叹道:“邱四娘心有所系,常司马审问的手段又高超,那温言软语比刀锋利刃还利害。
若是哪天我落到别人手里,碰上这样的手段,恐怕也没有招架之力。
想想还觉得……有点可怕。”
“瞎琢磨什么!”
定王失笑,拉过阿殷的手,才发觉袖下指尖发凉,不由微怔,“真这样想?”
这回倒是阿殷笑了,“这还能有假?倘若有人想对殿下不利,把歪心思打到我的头上,想将我这个不顶事又胆小的司马捉过去,从我这里撬王府的布防,也是有可能的……”
阿殷越想,越觉得这担忧有些道理,“我可没有邱四娘这般能耐,万一到时候熬不住,岂不是就吐干净了?”
她几乎已经想象出了那场景,她被人捉了逼供,毫无反抗之力,如邱四娘那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定王侧头听她胡扯,唇边渐渐浮起笑意——“定王府这么多人,他们为何就捉你?”
他比阿殷高了大半个头,瞧着左近无人,不自觉便将手搭在阿殷肩头。
“我是王府右司马,知道的仅次于长史和常司马。
而且我又是个意志薄弱的女子,很容易逼供。
换了是我,也抓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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